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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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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鄭成志處置好那名異裝癖的男子,匆匆上了山坡時,見永基居然在他制造的機關前來回踱步參觀著,眼裏流露出的似乎是不屑的神色。

裙擺隨著她的動作緩緩地翩起,她伸出一根根指頭,戳了戳那木頭機關,接著,就有大根大根木塊從天掉下,花了不少心血制造的機關就此轟塌,嚇得底下的士兵們趕緊閃避。

永基搖了搖頭,有些失望道:“嘖!如此拙劣小兒科的玩意,本宮還是頭回見!”

永基是故意那麽說的,不過這樣的機關和套路相比她上輩子當細作時見過的應用於真正的戰場行軍打仗的機關來說,確實是太小兒科了一些。

聽了永基的話,面具下鄭成志的臉色並不好看,身旁的兩名隨侍不時地瞄瞄他們家公子,見公子一聲不吭站著,他們一時也不知該說些什麽安慰的話。

盡管是有些氣惱郁悶,但理智都還在,趁著公主沒有發現他,鄭成志只得選擇忍氣吞聲帶同兩名隨侍走了。

感覺到身後的人離開,永基這才無奈地搖了搖頭,準備領大隊離開,繼續前往太宏寺。

蘇紅追了上來,一面崇拜雙目閃爍道:“方才奴婢還以為殿下不過故意捉弄郭大人的,原來是讓郭大人護駕的!殿下還真厲害呀!是怎麽識破賊人的意圖的?”

一旁的玉娘對多嘴的蘇紅投來不讚許的目光。

永基腳步稍頓,輕輕道:“本宮確實只是一時興起,捉弄郭大人而已。”

蘇紅和玉娘隨即頓住,無言。

她知道陸虎目光往這邊瞟了瞟,提聲道:“郭大人最近苦頭是吃少了,以至於本宮讓他辦的事老是辦不利索。”

陸虎顫了顫,忙轉身拉了一名侍衛悄聲說起話來:“讓你找人盯著那頭狼崽子,必要時拿肉把他引著離開三縣之外,你那有消息了嗎?!”

那名小卒無奈道:“大人,那小子有手有腳會走動還會躲人的,要尋他得花一定時間吶。”

“那就快點!”陸虎有些急了。他可不想,成為下一個被殿下捉弄消遣的對象。

留意到了陸虎那邊動靜的玉娘,扶著永基上車之際,也終於忍不住在永基耳邊衷心地嘆道:“殿下果真英明!”

永基苦笑不得。其實是路途無聊寂寞,她也不過是想耍一耍那些猴子解悶,她這幾天當然已經察覺到,隊伍裏混入了人,還有那不時在近旁跟著她,露出可憐兮兮眼神的崽子。

她本著見機行事起風揚帆之心,敵出動她拉盾,敵不出她不動,鄭成志那小子若她料得不錯,他必定回去繼續鉆研那些才剛學來的拙劣技藝,還會有下一次對她施展出手的時候。至於小鬼...

永基嘆了口氣,看著不時翩飛的簾子,和窗外不斷往後的林木,有一矯健的身影匿伏其中,借著樹影的掩蓋幾乎與車輦同速行進。

他也沒有要現身的意思,難道要主動揪他出來,然後把他再丟一次?

永基苦思著,這幾天她一直在等著,她還專門讓庖廚找來食材熬了大鍋子的叉燒肉。

可那崽子竟然能犟著不現身。她幾乎要懷疑他這段時間到底吃什麽為生了。

前面的山路越來越難行,永基一行人直走到黑夜還不曾走出這片林子。

話說,那被鄭成志打昏在洞穴的郭大人黃昏前才恰恰醒轉,穿著襦裙翻出山洞,見娘娘和殿下早已忘了他的存在,早早領隊走了。

他終於擦了把縱橫的老淚,把所有憋屈生生憋回去,一副認命小媳婦的模樣獨自朝前趕路,祈求在天黑前能追上殿下。

“回殿下,天色不早了,前方的路看不清,我們還是紮營度一晚,明早再走吧”陸虎回稟道。

永基嘆了口氣,她本來還想看看天黑前能否走出這片山林,要是天黑前能走出這裏,她母後就不必夜裏再遭受山風,但如今看來是不可能了。

遂道:“行吧,命大隊原地駐紮。”

士兵們忙著紮營之際,永基見沿路追逐自己的那個影子隱匿在叢林中動了動。

到底是跟著她幾乎要到達太宏寺了,再這麽跟下去始終不妥。

永基心想。

於是,她打發了玉娘和蘇紅去做事,自己獨自走進樹叢。

經過那黑影的時候,伸手招了招,道:“過來吧,我有話與你說。”

說罷,永基便帶著身後的黑影往樹林更深處走去。

“小鬼...”永基背對著他,心裏想好了無數的說辭,最終卻還是不知道該用怎樣的話來解釋那場荒唐的丟棄,和該如何說,他才會知趣地離開。

“我...可能說你也不會明白,但是...我們終歸不是一路人,你這樣跟著我...我會很為難你知道嗎?”

永基覺得她這輩子說話最不流利的應當是此刻了。

可她的確是不知道說些什麽來應付單純無辜的狼孩。

她雙手緊攥著,最後硬著脫皮把話說了出來:“我跟給你一些銀兩,上回我教過你如何買東西了,以後你想吃肉,去有人的村莊,拿銀兩去換。”

“請你別再跟著我了!”

話說完,永基松了口氣,同時卻又不敢回過頭去看狼孩的反應。

就這麽靜靜地背對著他。

她感覺到身後那人習慣性地用四肢走著,慢慢朝她靠近過來。

聽完她的話,嘴裏還發出類似獸類“呼呼”的警戒聲音。

她知道的,是她的話傷了他的心。

他如今雖說不會說,但她說的話他還是能聽明白了。

永基深吸一口氣,努力維持冷漠鎮定的樣子轉身過去。

這時,她美麗幽深的黑瞳驀地緊縮起來,幾乎容不得她思考,下一刻,一張血紅布滿利齒的大嘴就朝她撲來。

“啊!!!”

永基差點以為自己要被那兇猛的大蟲咬斷脖子。

是她太大意了,怎麽就把那條大蟲當成了小鬼,還說了那麽久的話?

她閉緊眼睛,脖頸隱隱感覺到疼,卻又不是想象中那種疼。

感覺像是過了很久,她才覺察到脖子涼和疼痛感是自己想象出來的錯覺,睜開了雙眼。

卻發現那張血紅大口正死死咬住了擋在她身前的狼小子近乎半邊的身子。

夜色渲染下,那暗紅的漿液順著大蟲的齒縫流淌下來。

“小鬼?”永基失聲喊了出來。

聽到她喚他的聲音,狼小子咬著牙轉過臉來,額上顯然滲出來了如湧泉般的冷汗。

不知道是不是夜色昏暗的關系,他的臉已經蒼白如紙,卻還是勉力對她擠出一絲笑。

就是那種唇角微微向上揚起的微笑。

他可是花了好大功夫才練習出來的。本是想給她看看,想聽她稱讚,想看她高興地抱住自己,然後給自己順毛的。

可誰知道,卻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讓她看的。

永基卻不覺得高興,心裏梗住似的,難受得捂住了嘴哽咽。

“你!放開!放開小鬼!!!”她瘋了似的掄起一根粗樹枝死勁地往老虎腦袋砸。

可那老虎卻半點退縮沒有,小鬼也齜起牙拼命地摔,試圖想甩開它。

當永基擡腿踹在老虎肚子上時,那頭猛獸終於咆哮一聲松開了口,小鬼也趁機把身體抽了出來。

而這時候,那大蟲卻轉而去襲擊永基。

眼看那廝伸著利爪朝她撲來,她揮動樹枝試圖回想起上輩子學過的一套劍法。

卻不料這副柔弱的身子耍出來的劍式只有形而無氣,猶如姑娘家跳舞一般,樹枝直指的穴位也壓根如撓癢般不起效。

那猛虎一撲過來,樹枝就斷成了數根。

永基被重重地壓在了爪子下。

這時候,一名身穿襦裙女裝扮相的虎背漢子終於從迷路的林子走了出來。

恰好被他撞上了這一幕。

剛開始由於天暗沒有瞧清楚,只聽見殿下的聲音,還以為是那狼小子偷偷溜了回來,在無人之處對殿下起了色心。

他心想那崽子如今也被殿下馴養得略通人性,往日裏對待軍中所有人還是有幾分可觀的態度,於是就壯著膽子前去阻撓意思意思一番,以求能讓殿下改觀,往後自個能少些被殿下欺負。

可誰料,當他腳步踏出樹叢,吆喝了一聲:“殿下!臣來了...”之後,才發現...

那是一只身長兩丈有餘的大蟲!一只比身材剽悍的郭振還要大一倍有多的大蟲!!

可他又不是武松!!郭振淚目,心裏默默想著。

可前腿已經跨出去了,殿下估計也已經聽見他的聲音了,他能怎麽辦?

郭振腦袋有一刻鐘的遲緩,憶起這一路來被殿下費心折騰的情景,終是咬緊了牙,抄起地上的巨石塊奮力朝那大蟲砸去!

死就死了!總比生不如死憋屈煩惱得好!

郭振默念著司馬遷那句:生有輕於鴻毛,死有重於泰山,孤註一擲地再次在地上摸索抄起一根粗棍,揮舞著朝大蟲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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